光秃秃的荒山,没有多少动物,就连生长在这里的苔藓也是稀薄一层,平日里,这似乎并不是吸引游客的地方,但现在,却人山人海。因为在这里,正在举行一场所谓的仪式。
“就是……这里了。”
混在这群男男女女之中,我化身为一个普通人,随他们走进了山洞。他们吵吵嚷嚷,口里交谈着自己遇到的幸福的事情,似乎只是一朝夕的工夫,自己得到的所有的快乐与幸福,都成了巴巴托斯的手笔。
随着我们的脚步慢慢走进山洞,阳光在人群和洞窟的遮掩下黯淡,取而代之的光源变成了在山洞之中燃烧的火堆。火堆旁,一个戴着能乐面具、赤着满是刺青的上身的巫师,睁着他那被血丝染红的眼睛,向众人道:“各位!巴巴托斯大人还未到觉醒的时刻,我们需要再多给他一些信仰!只要有了巴巴托斯大人的帮助,我们就可以摆脱苦难,直上极乐世界!”
在一通撺掇之下,众人欢呼起来,他们开始手拉着手,在火堆之前狂舞,嘴里陆陆续续地将真心或不真心的赞美之词呈现,而我则混在后方还没来得及进洞的人群之中,窥伺向这洞窟的周围。
流动的咒文,随着我的指尖触摸岩壁,提供给我施咒者的信息与去路,我的脑中一下子就沿着从前阅读过的资料,推论出了施法者的位置之所在。
“这结界……难不成……是扭曲空间的咒文,干扰了人的五感。”
虽然五感被蒙蔽,但在魔法阵里破译的咒文不会说谎,巴巴托斯就在这洞窟之内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“这样的话……就试试看新的咒语。”
顶着人群的推搡,将咒语轻念,我的身体覆盖上了魔法的光斑——这是最近查阅到的,能屏蔽魔法感知的奇特咒语,虽然只能作用于施咒者自己,但在这个情况下,正是雪中送炭。
在屏蔽魔法的感知之后,我便回归了灵体之躯——肉体凡胎,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的存在,我也得以以这副躯体穿过人类的肉身不可逾越的山石,沿着洞窟而去。
随着我一点点飘近感知的方向,我终于听到了巴巴托斯的声音——似乎,还夹杂着一点嘈杂的琴声。
是竖琴的声音。
穿过最后一层石壁时,我终于看到了端倪。
换上一身白绿皂袍的巴巴托斯,在满地的纸上起舞,周遭飞舞着无数绿色的荧光,我看到无数的书页从他别在腰间的书本之中飞出,纸上的内容我终于看得清楚了——那上面,是用羽毛笔书写得杂乱的五线谱,这些五线谱谱写的并不是规整的乐章,而是狂乱的、好像暴风一样的奔流。
此刻的他,拨动着手中的竖琴——也正是与我交战时的那把弓,演奏着好像嘶吼和咆哮般的乐曲,随时接下了口中的一颗光球,得意洋洋地自赞道:“太美妙了!太棒了!这是何等恢弘的诗篇!”
随后,他将手中的那颗光球捏碎,里面的精华随着他的筋络尽入其身,瞬间,他便如饮醇醪地长吁道:“人们的苦难,正是撰写诗篇的绝佳素材!”
一旁的摩拉克斯,倚着他那杆长枪休憩,看着巴巴托斯疯狂的举动,他的眼里还有些许茫然,他打断了巴巴托斯自娱自乐的诵唱,问道:“巴巴托斯大人,您这是……”
听到摩拉克斯的嘀咕,巴巴托斯停下了舞蹈,收起了他的竖琴,向摩拉克斯走了过来,缓缓托起对方的下巴,叹息道:“知道吗,摩拉克斯,我在成神之前,在天界可是个诗人,但是,我费尽心思写的诗歌,怎么样也传播不出去。”
话语间,巴巴托斯的头上开始爆出青筋,他把手上的乐谱摔到地上,张开手臂对山洞的洞窟道:“那些神明,看腻了无数的宇宙的景象,食遍了处处烟火,他们不喜欢我直抒胸臆,也讨厌我为赋新词强说愁,因为他们讨厌自己的治下出现这样的东西;他们讨厌我歌功颂德,因为他们已经听腻了这般说辞。”
说着说着,他终于咧开了自己的嘴,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“后来,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想要什么。”
他从自己的乐谱上撕下一页,撕得粉碎,向上一扔,像是控诉,又像是赞美地喊道:“只要赞美苦难,他们就可以对自己的过错视而不见;只要和黑暗和解,他们就觉得自己制造的黑暗不再黑暗。把本属于丑恶的东西变成诗歌,把黑煤球洗成白莲花,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!一边听着弱者的哀嚎,一边自满地看着自己治下的太平盛世,这就是神的乐趣!”
当纸片落到地上时,他又一次转过身去,拍了拍摩拉克斯的肩膀,狞笑着对对方道:“在踩着神子和天使的尸骨爬上这神位的时候,我终于明白了,沐浴他们的鲜血是有多么畅快多么舒爽!但是我——你和我,既在万人之上,又何必在一人之下呢?对吧?”
一番说教之下,原本平静的摩拉克斯,眼中像是掠过了自己的妄想,他竟也开始像巴巴托斯那样“呵呵呵”地笑了起来,又一次,捏住了他那尚有血迹的长枪。
“是……当然是。当然是啊。”
听到摩拉克斯的赞许,巴巴托斯便接过话头轻推对方,大喊道:“蝼蚁总想做逆天改命的美梦,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们相信幻想的坚定的眼神,顺着我们铺设的东西一点点往上爬,就像西西弗斯那样累得一干二净,榨干了所有的希冀之后,那种反差的绝望就是最美的艺术品!”
随之,他看向这漫天飞舞的绿色光球,然后伸出手掌,他的掌心便出现了一片绿色的星芒,仿佛有吸力般,把那些光球全部吸了个精光。
“当上钩的人都来到了这里,我们就可以一口气把他们的灵魂吸干净,只要日复一日,反攻天界,也毫无问题!”
似乎是太过陶醉,在吸食着这些人的生命力的时候,巴巴托斯拿出了自己手上的竖琴,即兴弹奏起来。嗡嗡嗡的声音伴着琴弦飞出,那根本就不是琴乐,只是单纯的噪音。
“什么声音?”
另一边的人,也已经起了反应,但当我向另一边看去时,他们却并没有从这噪音之中听出什么端倪。而那个巫师依旧在解释道:“这不是什么噪音!这是巴巴托斯大人的仙乐!是神迹!他和他的神使要降临了!我们应该更努力一点才能打动他!”
“哦哦哦哦哦!”
这一番话,竟让火堆旁的人们都躁动起来,狂舞的歌声,比起之前更甚了。
“感恩神迹!”
“感恩!”
而在一边奏乐一边舞的当下,巫师终于站上了祭祀的石台,他拿着手里的木棍,指着天大喊道:“来吧,让这场盛会开始吧!”
“吾主巴巴托斯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在众人的呼喊之中,人头再一次攒动起来,我连忙朝着人群那边飞去,但,就在此时,我却在人山人海之中,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。
两眼失神的维克,竟然从那群教徒的人头里钻了出来,而且还径直走向了火堆!
巫师对这个人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,甚至,是他的计划之中的事情,甚至开始自豪地向所有人介绍了起来。
“今天,我们的新成员维克,即将接受新神的福音,他将向新神巴巴托斯和神卫摩拉克斯献上自己的祭品,以表忠心!”
“祭品?”
听到这个词,我忽然间心中一愣。
我忽然想起来,维克的妹妹安琪,确实是跟着他一起消失了。
“唔!唔!唔!”
随着呼声传来,我惊讶得咬紧了牙关。
这个人,竟然将自己的亲妹妹五花大绑,用纱布塞住了嘴,硬生生用绳子拉到了这里!
看着在自己的手中挣扎的妹妹,在众人的面前急得泪花都从眼眶滑落,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尴尬,维克待在原地,像是愣了一下。巫师见他这副模样,竟煽风点火道:“怎么了,对你的亲妹妹有恻隐之心吗?”
“不,我不会的,我对巴巴托斯大人可是忠心不二。”
说着,巫师便对他脚下的其他人,再一次呼喊起了所谓“仪式”的告词。
“信徒们,世界末日即将到来,只有跟着巴巴托斯大人,我们才能有所生路!我们将在圣战之中成为巴巴托斯大人的士兵,我们的灵魂将飞升!”
“哦!!!”
我再也看不下去为虚假的景象欢欣鼓舞的人们,听不下去那在蛊惑之下发出的刺耳的喊声,我倒退行走着,小心翼翼地脱离了对方的侦测范围,然后将身上的伪装褪去,急着要去救安琪。但在下一个瞬间,我却无意之中落入了“什么东西”的侦测范围之内——因为我听到了机器发动的声音。
“什么东西!”
在我心里暗骂一声,看向四周时,一双双透着电光的眼睛从黑暗之中亮起,无数的和建御雷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“嘎吱嘎吱”地从黑暗之中出现了。
“杀……杀……杀……”
随着他们一个个启动,山洞摇摇欲坠,此前布设的屏蔽一切的结界也近乎于要破碎,要是行踪暴露,我又可能错过一个抓住这个行迹诡秘的神的机会。
“小月。”
但就在此时,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。
我的面前,忽然间出现了样式陌生的入魔阵,两只弯角从入魔阵里钻了出来。和出来的人日日相处,我当然明白她是谁——
“斯琳姆,为什么!?”
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在指尖轻扰魔法,奇异的魔法阵笼罩在每一个追兵的头上,转瞬间,它们便像是没了电一样瘫倒下来,眼睛也没了光芒。
对魔法稍有研究过,我当然知道,这是专属于魅魔的法术,它们能自由来往于人的梦境与现实之中,自然可以把人的灵魂送进梦境。
看着一排排人啪啦啦倒下,斯琳姆“哼哼”地挺了挺鼻子道:“怎么样?可不要小瞧我哦?——小月一个人是搞不定那个麻烦的家伙的,肯定。”
“嗯……嗯……”
她说得一点没错。如果刚才的风吹草动让巴巴托斯察觉,他肯定又会逃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,我之前的搜查就会前功尽弃。如果没有她帮忙,后果更是难以想象——这些改造机器人很可能会伤害到这里无辜的人们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向着她鞠躬,我露出第一次见面时,两人问好的神态,向她投出了带有歉意的微笑:“得让你冒险,真对不起。”
这个举动,似乎让她有些难为情,她红着脸,抱胸道:“别那么见外,我们可是——”
还没等她说完,我便挽起她的手臂,一言不发地将魔法覆盖到两人的身上,踱步过被毁坏的结界,然后朝着那下方看去。
山洞之下,那群人已经结束了火堆之前的狂舞,但欢叫依旧继续。眼神空洞的维克,似乎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,他撵着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、塞住口舌的妹妹,任由她挣扎,也要硬把她推向火堆。
一切,似乎已经不可挽回。
“小月,你是想帮助那个女孩吗?”
斯琳姆很快理解了状况,向我问道。但一切在问话的时候,她便已然知晓,而我只是示意性地点了点头。我愿意全身心地将推动事情的把手交给她了。
“我有个办法哦。”
她俏皮地朝着我笑了笑,然后,魅魔的法力瞬间便充盈了整个山洞。
我们的计划,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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